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一百二十章 英雄(五)


赵子瑞还醒着,哪怕经过了这一夜的波折,此刻又是狼狈不堪,他依旧没有闭上眼。

不是他不累,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间有限,若是闭了眼,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的内心也紧紧绷着,生怕陆贞莲开口。

他愧对于她,若不是因为他自作聪明,她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所以他怕她开口,怕她质问他,要他如何回答。

“贞莲妹子。”他撑着一口气,简单的开口也将伤口拉的生疼,微微闭了眼缓了缓。床榻旁边的人自小板凳上挪起,往过来走了几步。

纠结再三,他还是决定由自己先开口打破这沉默。

“子瑞哥,你是不是哪不舒服?我去给你叫东方大夫去?”

赵子瑞咧开嘴笑了,那笑容看的陆贞莲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哪不舒服?他现在这副模样,应该问他哪是舒服的才对。这浑身的筋骨,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怕是再次断成碎节。再说,东方琉璃,东方琉璃现在是死是活都是二话。就不说之前两次对战使他受得伤了,光先前院里的动静,他也听到了,天雷滚滚,东方琉璃怕是正好在这节骨眼上遇上天劫了。

身子骨摇摇欲坠的人,遇上天劫会是什么个模样,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东方大夫是个好人,这点他不能否认。他来杭州城没多久,好名声却早已传遍四方。人麻麻利利的,医术好,心肠也好。不说别的,就贞莲的这个案子,还是他的妹妹帮忙给破的。这一家子,心底善良,赛过菩萨。

十里八乡,谁没受过他一点恩惠?不管是给穷人家免了医药费,还是几年如一日的义务清扫街道,东方琉璃的好,每个杭州城的百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若是今天因为他让这么个好大夫给没了,他心底,也是愧疚的。

可他又能怎样呢?他也是没法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欲,他也不例外,东方琉璃,对不住了!

“子瑞哥?”一连叫了几声,见床上的人不搭话,只是眼神呆滞的往着床帘上的穗穗,陆贞莲的心里难免有些慌。子瑞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给打傻了?

昨夜的场面,她虽然没能亲眼目睹,却也能从外面的慌乱和室内人的伤势上看出些许。两方人马,为了一个她,争的你死我活。

她也很为难,这待会要是有人进来了,她该如何自处?

“贞莲,你怪我吗?”沉默良久,床榻上的人开口,打断了陆贞莲的沉思,也将他憋在心底许久的话问出口。

陆贞莲吃了一惊,眼睛骤然绷大,子瑞哥,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这事也怪不了他啊,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自己。张张嘴,正欲开口,却被推门的声音打断。

回过头,吱呀——门就在这个时候开了,一红一紫两件衣裳映入两人眼帘。

“东方大夫,您来了?”陆贞莲站了起来,脸上是局促不安。

这,一边是对她恩情不浅、受人爱戴的东方大夫;一边是和她青梅竹马、也谈不上害她的子瑞哥。她也为难起来了,向哪边说话都不对。

“还醒着?”东方琉璃向陆贞莲点过头算是打了招呼,这就绕过去去看赵子瑞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东方琉璃,要杀要剐任你处置。”赵子瑞将头拧过去,不肯领东方琉璃这份情。

“子瑞哥!”陆贞莲急了,子瑞哥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没看东方大夫是一片好心吗?

“陆姑娘,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和赵子瑞说。”东方琉璃倒是不在意,将目光转向陆贞莲,开口依旧是客客气气的。

“那——我就先出去了,您和子瑞哥说。”

陆贞莲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看床榻上的人也没反应。心里虽然还是不放心,却依旧带着对东方大夫的信任,从门里退了出去。

咣当,随着门扇被关严,东方琉璃回过头来,看向床上的赵子瑞。

袍子一掀,在正对着床的木凳上坐下,首先开口道,“赵子瑞,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吗?要杀要剐随你便。”赵子瑞开口,颇是硬气。

“我不是说你。”东方琉璃微微将声音扬起来,“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是说陆姑娘!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捅的篓子就要有本事给撑起来!你把人家陆姑娘害惨了你知道吗?”

一提起这事东方琉璃就来气,如果不是赵子瑞投机取巧,陆贞莲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下好了,陆贞莲魂魄缺了,他自己也赔上命,真是,让他说什么好!

赵子瑞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贞莲的事是一个大麻烦?

房间里一片安静,连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床榻上的人思索良久,终于在东方琉璃准备再次开口前出了声。

“东方大夫,事到如今,我也什么话都不说了,眼见我也没几天活头了,我赵子瑞这一辈子都没怎么求过人,今天就这一回,求你帮我把陆贞莲送到轮回道,可以吗?”面对现实,赵子瑞不得不低头,软下来,东方琉璃是他信的过的人,他也相信这个事也只有交给他才能办的了。

东方琉璃愣了,他没想到赵子瑞张开是为了这事,沉默再次在三人之间蔓延开来。

但他也只能张口回绝,陆贞莲不是别的,她是魂魄缺失的人,要往轮回道送,连谈何容易这四个字都算不上,那就是根本连想都没门想。

可姬宫涅借着冬日里衣服穿的厚实,在他腰间戳了戳,示意他闭嘴。

这是多好的机会,不把握好了,恐怕这事还麻烦着呢。

抢在东方琉璃之前开了口,“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床上的人眼睛直直的盯着上面静止不动的穗子,眼眶里有一汪泪。他得紧紧抓住身下的单子,直到青筋暴起,才能控制住不让其落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的多好。

可他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