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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斗嘴


薛蟠预备着拂袖离去,没想到又被冯天亮给喊住了,“莫非薛大爷给了银子,已然心虚了?”

“我瞧着你才是要心虚的,”薛蟠冷冷的发话道,“虽然是佃户,可又不是你家里人,怎么冯家倒是变成南海大慈大悲观世音了?”这个冯天亮如此不识相,薛蟠存了心要刺激刺激他一下,“怎么会突然给陈老三出头?按照你们这种为富不仁的土财主来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有银子生死不论,收田租的时候会逼死人,你会这么好心?”

薛蟠转过头来,朝着冯天亮走了几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冯家平白无故为了一个佃户出头,这太不正常的,按我说,莫非陈老三的死,和你们冯家有关联?”

冯天亮摇摇头,“我们冯家素来是厚待佃户的,为富不仁四个字,担不起,薛大爷如此会遐想,倒是把屎盆子灌在我们头上了。”

“哦?真的吗?”薛蟠慢悠悠的说道,陈老三的妻子拿了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一时之间悲喜交加,素日里头何尝见过如此大额的巨款,片刻之间也觉得陈老三死得值得,可突然之间又想到若是人还在,家里头虽然艰苦些,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苦点也是值得的,如此悲喜交加不由得又是低声哭出声,这一厢哭声呜咽,时断时续,夹杂在夜风呼啸之中分外恐怖,“陈老三被人害死,必然是阴魂不散,再过一会,就到了午夜的,素来死不瞑目者,都是要回来追凶寻仇的,我劝着有些人,别晚上睡不着觉才好。”

“薛大爷就不怕这个吗?”冯天亮深夜之中被薛蟠如此阴测测的话儿一说,不免打了一个寒噤,背心顿时就沁出汗来,他还强撑着来反问薛蟠。

“我站得直,行得正,不怕半夜鬼敲门。”薛蟠一脸正气,又似乎有慈悲之色隐隐透出那白净的脸蛋上,“何况我乃是济世为民的药商,素来都是宽厚待人的,怎么会有冤魂来找我呢?哦,若是来找我,那也必然是因为来找我哭诉冤情的,你不是说我会扮包青天吗?指不定也有冤魂连夜敢来,求我伸张正义呢。”

薛蟠这样毫不顾忌的谈论鬼神,着实是吓了在场的人一跳,谁也不敢这样胡咧咧神仙鬼怪之事,冯天亮脸色巨变,他这时候才可能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薛蟠梦中被白胡子老神仙钦定来发出避瘟丹的事情,薛蟠不再废话了,他吩咐李班头,“陈老三的家里人,也需要好生照顾,若是今个晚上有人谋财害命,又来谋害陈老三的家人,到时候又要来冤枉我,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叫人好酒好肉伺候着,不能怠慢了!”

薛蟠和佟舒等人一起走出了石料厂,边上的那些农户虽然很是生气,却也还没有胆子敢来杀官造反,特别是薛蟠穿着如此拉风的朝服之后,更是没人会胡咧咧什么,就算是偶有人起哄,大家也不愿意跟随去乱来,农户虽然质朴,却也不笨,肯这么一下子拿出现银安抚陈老三遗孀的大官,绝不会坏到那里去。

佟舒看了看身后的人群,对着薛蟠说道,“今个的事儿蹊跷的很,晚上倒是不必回去了。”

“就呆在这里,”薛蟠点点头,“今个的事儿是很蹊跷,”他转过头看见左右也还有不少人,“咱们找了地方安置了再谈。”

那个头破血流的管事带着两人一起到了另外别处的一处院落,这里是管事歇息的地方,来的匆忙,急切之间只能临时换了新的被褥来,薛蟠到了内室,先和佟舒告罪,先脱了飞鱼服,换了家常的衣服来,这才和佟舒一起坐下,外面倒上茶来,薛蟠吩咐管事,“叫妥善的人,去田间地头问问看,这冯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要他们打听到什么内情,只要知道就里是了。”

“你的头好生包扎一番,敢伤我薛家的人,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薛蟠其人现在看来,最是护短,底下的管事们都是很清楚的,特别是这一位管事,算是薛蟠从外头高新聘请来的专业经济经商人士,不是家生子,故此薛蟠能够如此说,他就十分的感恩戴德了,末了很是惭愧的请罪,“这里头闹出了如此的事儿,实在是我的不是。”

“且不用忙,”薛蟠歪着头沉思了一会,“你先下去,好生打听打听,咱们自己人里头,到底有没有人干了这事儿,若是没有,那是最好——我并没有怀疑的意思,只是这人心难测,咱们自己好生排摸一番最好。”

管事领命出去,薛蟠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茶,“我来之前就猜到估摸着有人算计我,果不其然,如今看来,这冯家干系最大!”

此处的居住条件很不好,虽然还算整洁,可到底是旧了些,一向锦衣玉食的薛蟠倒是不在乎这个,他想了想,“若是讨论阴谋,就看一看,这码头建起来,谁是最受益的,谁是最吃亏的,咱们自然是最受益的,故此要来推动着办,可冯家,按照安兔兄你的意思,冯家在此地占了很多的河滩地,拿出去给佃户种,这是细水长流永远不少银子的出息。他们着急了,自然是受损了。”

码头的建设,佟舒也有一股,他家里头时代在松江为官,家底丰厚的很,薛蟠素来有善财童子之名,所到之处可以说是点石成金,别的不说,就看金陵知府,若是没有填补好了亏空,只怕他也不敢挪窝,预备着庆祝自己的升迁之喜了。

故此佟舒愿意跟着薛蟠干,算起来,他也是得益之人,“文龙兄和我想的不差,说句不好听话的话,一个农户而已,死了就死了,值当什么?只不过是比臭虫大一些罢了,若是怕麻烦,多赐一些烧埋银子就是了,何须这样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