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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0 整军待发(2 / 2)


沈哲子与庾怿虽然已是熟不拘礼,但毕竟还面对这么多豫州属官,还是要有所收敛。老实说场中十几人,单看庾怿自己经营起的班底,真的是有些寒酸,几乎没有几个时誉加身之人。当然时誉之类并不能衡量一个人的才能多少,但是却能反应出人心所向。

豫州人家中,像是早年唯庾亮马首是瞻的褚翜、钟雅等,如今多已自立门户。所以在人望方面,庾怿真是较之其兄相去甚远。不过这些事也实在没有埋怨的必要,如今江北经略正式开始,来日何人能到哪一步,真的不是俗眼能量。

客套话说过之后,便转入了正题。庾怿先让人挂起一副地图,跟后世沈哲子所见过的那些地图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不乏粗略变形,但是许多地理要点也都一一标注,对于了解当下豫州的形势而言已经足够了。

如今的豫州以大江为界,沿江郡县俱有标注,东至横江东岸的于湖,即就是当涂。往西则一直抵达雷池,湓城附近,可以说是大江中段寻阳以下一直到横江,尽在掌控。之所以沿江势力会有这么大的扩展,自然是得益于江州之战。

在江州之战前,湓城到濡须口这一段虽然名义上属于豫州辖地,但事实上一直是在江州控制之内。王舒为什么看不起庾怿,因为江州军布防几乎到了历阳城下。可以说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再给庾怿三十年,他在豫州也翻不了天,顶多能做一点拦江设卡收费的小动作。

而且收复合肥,水路上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濡须口。濡须口是巢湖南来注入大江的一个入水口,旧为东吴吕蒙所建筑的水坞,可谓大江无论进退攻守都必须要牢牢掌握在手中的一个水路要塞!一旦这一个地点不在手中,那么水路便利便无从提起。

所以抛开其他的所有因素不谈,沈哲子只要想从豫州往上北伐,便必须要搞掉王舒,将濡须口掌握在手中!如果这一点不能达到,不能借重水力,单单后勤的压力便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根本没有力量发动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至于再往北,界限也十分明显,那就是以涂水为界,虽然涂水以北名义上也是辖区所在,但事实上掌控力根本达不到。尤其涂水上游地近合肥的位置,就是早年庾亮所划定防备豫州祖约的一条防线。

沈哲子去年先派杜赫过江在涂水下游经营,就是为了要掌握这一条大江下游极为重要的水路支流。

单纯杜赫的经营自然上升不到什么战略性的高度,但如果豫州这里能够打通涂水上游,那么两地即刻便能勾连起来,彻底坐实豫州作为西藩门户的重要战略地位,而且作用并不只限于对上游荆州的防备,直接切断北虏靠近大江的通道!

豫州当下的地理情况便是如此,接下来便是军力的分布情况。虽然江州之战打垮王舒彻底掌握大江便利,但豫州军的实力并没有得到翻倍的增长,毕竟限制军力的除了地盘还有粮食。庾怿沿大江打劫不亦乐乎,但在资用上的收获其实并不如深入鄱阳的沈充大。毕竟资用也是陶侃拿下江州的一个重要意图,而且荆州水军实力还要胜于豫州,不会容许庾怿掳掠太甚。

眼下豫州所部有七军之多,两万余人。但这其中除了原本的历阳军底盘之外,新进归籍的兵户大多用于屯垦,即便是完全发动起来,战斗力也是堪忧。所以眼下真正能够动用起来的,仅仅只有三军之数。

这是在江州之战前的一个数据,江州之战后,庾怿也收编了大量的江州溃卒,合共能有两军之众。但这一部分军力能否投入到未来的合肥之战中,还是存疑,因为眼下荆州还在就这一部分兵众的归属问题扯皮。

毕竟这个年代谁也不嫌自己兵多,王舒在防守三镇的时候,治下之兵几乎尽数召集北上,结果尽数溃散。陶侃抵达豫章后,可以说是只接收了一个空壳子。而这些溃兵,大多都是江州在籍的兵户,如果只是几百人,那也一笑置之。但动辄数千人的大数目,这简直就是欺负老人家老眼昏花!

兵户子弟战斗力如何且不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兵户是这个时代最确凿、最可靠的兵源所在!虽然这个时代已经不乏大肆征募游食流民入伍的事情,比如王舒编练出的江州新军,但话说回来,王舒如果不玩这一手,垮的没有这么快!

在籍的兵众十不存一,别说现在陶侃只是老迈,就算是死了,棺材板也压不住!他如果不讨要回来,未来台中如果以此问罪,在籍甲士阳狂亡出大半,那也是一桩大罪!

所以眼下,庾怿扣住那些江州溃卒,只是当作一个筹码跟陶侃扯皮,交涉条件,并不能将之真的编入战斗序列中。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较之沈充,庾怿还是略有稚嫩。沈充同样贪了江州军几千人,但这些都是屯在鄱阳的新军,还未入籍,陶侃就算想要讨回来,又有什么证据?难道要到阵前去指认,叫出几千个人名?

不过幸在沈充也没有把人带回东扬州,而是留给了儿子。不过沈哲子人还未到,已经示意将这几千散卒新兵精选,只留一军,实在是让庾怿心疼不已。在他看来,这些兵众即便不派上阵,单纯的站场子也能吓唬吓唬人啊!

所以眼下历阳这里能够调用的兵众是四军一万多人左右,但是想要水陆并进、完全覆盖整个合肥战区,还是差得很。所以庐江毛宝也归庾怿调度,庐江有两军五千余众,可以配合濡须口集结的水军,从巢湖方向对合肥发动进攻。

“眼下镇中已是诸事备定,各军已经集于濡须口,随时可溯流而上,届时我也将随军开拔。维周这里,还有什么要补充?”

介绍完当下豫州的形势,庾怿便转望向沈哲子。今次一战,是他家雪耻一役,所以庾怿对此也是重视到了极点,亲自率众北上。

沈哲子虽然是带着团队到来,但也不能真的就把庾怿闪在一边。所以豫州军本部还是由庾怿带领,负责主攻,郭诵、徐茂等将也都跟随而去。而沈哲子则负责从陆路向上,直接从历阳开拔,扫荡合肥东翼,最主要的还是打通涂水一线,与杜赫汇师然后沿涂水继续向上,掐断合肥和淮南的联系。

沈哲子闻言后并没有急着表态,只是拿着一根墨条将地图又画在手中钉在木板上的纸张上,写写画画。他自知并不是什么军事奇才,所以上来也并不高谈阔论,在沉吟半晌后只是说道:“有没有可能,黄权此人不战而逃?”

场内众人听到这话,俱是一愣,显然在早前制定战术的时候并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

刚才在介绍豫州军情况的时候,关于合肥方面的情况也有一些介绍。当然数据和细节不可能达到这么准确,但是黄权所部基本的军力还有布防驻守的情况还是略有交代。黄权所部保守估计在万人左右,除了镇所寿县之外,原本的合肥城也有一部驻军,还有便是在巢湖沿岸也不乏营垒。

“这、应该不能吧?虽然王师上下用命,衔恨而发,但、但是……”

在沉默片刻后,首先发言的乃是王愆期,言中多有迟疑,倒不是因为被沈哲子说动,而是对于王师的震慑力没有信心。且不说羯胡久虐华夏,凶名正炽,单单彼此实力对比,豫州这里也不占据绝对优势。单凭震慑力让敌人不战而逃?他们也想啊,但是怎么看这问题都有些荒诞!

沈哲子自然能看到众人那欲言又止的古怪神情,丢下手中墨条笑语道:“诸位也不能保证绝无如此可能,既然提出来了,不妨就论一论,若是黄权不战而逃,又或小战失利,弃守而奔,该要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