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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 管道中(1 / 2)


脚下金属管的入口被网状的盖子封住,向下眺望一共有四层,网眼一个比一个小。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管道里存在光源。红色的光线从最下方的网眼中射出来,让人觉得像是针尖一样。近江的电锯无法切开金属管厚厚的表层,但是对付这些看上去要轻薄许多的网盖还是没问题。

这些盖子的直径足够四米大小,我们只是在中心切开一个容一人近处的洞穴。席森神父率先跳了下去,然后在下方协助格雷格娅和崔蒂这样的普通人。我和近江留在最后,警惕四周的动静,不过直到所有人都下去之后,仍旧没有出现任何危险。

下去之后才发现管道里的光是从前方很远处蔓延过来,不太清楚光源究竟是在身前还是身后,也无法判断它距离我们有多远。被这些红光笼罩的管道内侧没有留下任何影子,这些光并没有在外面看到时那般具有穿透性,反而像是浸泡在一潭红色的水中,似乎能够渗透哪怕是发丝大小的缝隙。在遇难的时候,寻找光的来处是最先升起的想法,若是在外界,可能会遇到陌生人而得到救援,但也有可能会遇人不淑而遭遇不测。在外面都必须考虑到危险,那么在这个充满异域风险的统治局就更加需要警惕了。

散发光源的地方,有可能是某些安全警卫镇守的巢穴。不过,另一方面,是不是能够从巢穴里找到些东西呢?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光源在哪个方向。”格雷格娅说。

“抛硬币吧,这个时候需要运气。”近江用冷静的口吻,说着像是“冒险者”的话,如果走火、荣格和锉刀他们在这里,一定会赞同她的说法。

可我并不喜欢这种看似由运气决定行止的行为。从小时候起,面临模棱两可的选择时,我总不会犹豫,这一次也一样。我宁愿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灾厄,也不愿意事后将责任推到“运气”上。死的时候说“运气真不好呀。”这样的话。绝对不是我的风格。

我在近江抛起硬币的时候,将硬币抓到手中。“我们要去的三十三区在更下方,至少在我们能看到的地方,只有这个方向是向下的。”我指的是在管道外行走时的方向。虽然。也有可能在很长的一段距离后,这个方向反而会向上拐去,可是若因此就徘徊不定的话,在我看来是十分可笑的事情。我不清楚其他人到底怎么想,但我用坚定的语气提醒他们不要再想光源的事情。那里无论有什么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一开始就有十分明确的目标,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搞混彼此的优先关系。

“对我们来说,除了想办法快点抵达三十三区之外,任何多余的想法和行动都是愚蠢的。”这么说着,我继续向前走。

管道里的空气似乎比外面好一些,但仍旧充斥着异味。一开始,格雷格娅和崔蒂都还在为管道内由光线营造的种种奇异景象发出好奇的感叹,但很快就因为景致的单调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我们沉默地前行了不知道有多远,也不知道到底还要走多远。只有当遇到岔口的时候,才会开口讨论该选择哪一条路。实际上,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我们只需要不断向下走。可是一直不出声的话,抑郁的心情会不断地淤积,难受简直令人发疯。我真是不敢想象,若是孤身一人走在这条似乎永无止境的道路上,自己到底会变成怎样。

所以,哪怕是一些无聊的废话,我们也搜肠刮肚地找出一些话题来。尽管这些话题没多久就会再次冷淡——我们已经无法用感觉计算时间了,总是忍不住去看手机、手表或终端上的时间,但我们很快就发现,时间感和标准计时的差异性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令人烦躁。有时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实际上才过了不到五分钟。

六个小时后,说不清到底走了多少条岔道,期间休息了一会,但很快又上路。在终端中无法锁定三十三区的位置,也无法连接安全网络。似乎信号在这片管道中被屏蔽了。但是,我们的方向应该还是正确的,这时,如水一样覆盖着管道中一切的红光产生了轻微的波动。在麻木的神经中,早已习以为常的环境突然发生改变,立刻让大家的精神紧绷起来。

队伍好似重新活了过来。

“有什么吃的吗?”格雷格娅突然说:“我饿死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也感到饥饿的胃开始释放过量的酸液。先前没有这样明显的感觉,大概是长时间的机械行动让身体麻痹了吧。我翻了一下背包,八景为我和近江准备了可以吃上一星期的压缩干粮,但是水的问题并不好解决,背包里只剩下两瓶各五百毫升的纯净水了。席森神父根本就没准备吃的东西,他似乎并没有从没遭遇过,也从没想过会遭遇当下的情况,或者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弄到这些生存物资?

我一边问出自己的疑惑,一边给大家分了足够的压缩食物和一瓶水。

“在正常的情况下,统治局里能找到压缩食物。”席森神父说:“那是一种能量棒,外形像桌脚一样,能够提供比外面的压缩食物更多的能量,还能够同时补充水分。”

“现在是正常情况吗?”崔蒂朝上方翻着白眼。

“但是,我们现在暂时不缺乏食物和水,不是吗?”席森神父温和地微笑着。

“这点食物和水很快就会用完,尤其是水……能够支撑到我们进入三十三区吗?”格雷格娅小心翼翼地用嘴唇沾着装满水的纸杯的边缘,虽然体能得到补充,但她的心情谈不上愉快。

“在用完之前,我们一定能够抵达三十三区,或者找到新的生活资源。”席森神父只是这么说着,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担忧的神色,但队伍里的其他人都觉得这简直是盲目的乐观。“运气是最重要的,我相信我们的运气不错,至少近江女士的运气不错。”席森神父将视线投在静静在一旁啃压缩干粮的近江身上,他对我说:“也许当初应该让她抛完那个硬币。”

我没有说话。根本就不把他的看法放在心上。说我顽固也好,死不悔改也好,总之,我不想将自己的交给任何意义上的命运。就如同每个人、每件事、每个预言、每项研究都在告诉我,末日或许就是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里所有人的命运,但我也不会就此束手就擒。当然,任何人都可以用“这种顽固本身就是命运”来嘲笑我。但我还是坚持这么做,哪怕这是感情用事,是一种形式上的虚假。

所以,让格雷格娅和崔蒂都用一种“为什么不再抛一次硬币呢”的眼神看着我时,我仍旧没有任何动摇。

“这可真没意思。”格雷格娅用夸张的语气叹道:“真难以相信,我未来的老板竟然会是这么顽固死板的家伙。”

“你还没有加入耳语者。”我面无表情地说:“甚至还没到考察期。”

“如果我会因为不抛硬币死在这里,就让考察见鬼去吧!”她咕哝着。

“又是谁决定不抛硬币会让你死在这里?”我认真地盯着她,女孩立刻错开视线,咕噜噜地吹着纸杯里剩下的水。

“万一呢?”崔蒂插口道,和我的目光对上时。又立刻补充道:“反正试试也没关系。”

“真是愚蠢。”我用和心情一样平静的语气,毫不客气地对她说:“谁又能肯定,抛硬币所决定的道路不是一条死路呢?我觉得抛硬币决定自己的未来,才是自寻死路。”

崔蒂露出一副哑口无言的难堪脸色,她说“其他冒险者不都是……”,但这话没有说完,就在我的目光中垂下头。

也许她们都以为我是个好好先生。的确,我从来不用严厉的语气斥责任何人,也不用强硬的态度表明自己的主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排除其他人的想法。格雷格娅和我一样都是大学生的年龄。但她明显不没经历过这种严酷的竞争。

在我就学的地方,学生会意外地拥有相当大的权利、财力和人脉,如果是上述那般软弱的性格,是无法在这样的学生会里干下去的。在那个地方。每个人都试图以自己的思想和方式来主导这个主管着几万学生,乃至影响老师的庞然大物。